3年前坎城影展最高荣誉的金棕榈奖，由法国女导演Julia Ducournau的肉体恐怖片“Titane”夺得，今年另一名法国女导演Coralie Fargeat以同类型的恐怖电影“The Substance”参展，荣获最佳剧本奖。

这两部在坎城发光的作品，因此难免被拿来作比较。故事和叙述方式上，“The Substance”较为直接易懂，不比“Titane”那么隐晦，但论视觉冲击和令人不适的程度，“The Substance”或许更胜一筹。

肉体恐怖片，应否存在

肉体恐怖（body horror）是恐怖片的一个子类别，通过疾病或非常态行为表现人体的侵害，如异常性行为、肉体异变、暴力残虐、僵尸化等等，借此反映生理和心理变态。

1818年出版的著名科幻恐怖小说“Frankenstein”（《科学怪人》）就是肉体恐怖作品的较早例子。

电影方面的早期例子，则有1958年的“The Blob”（美国导演Chuck Russell于1988年重拍）和“The Fly”（加拿大导演David Cronenberg于1986年重拍）。

动漫代表则有日本大师大友克洋的“Akira”，以及日本恐怖漫画家伊藤润二笔下的作品。

肉体恐怖片被宣称是为反映特定物质社会性焦虑症而存在，但其令人不适的内容，也同时对社会构成威胁和潜在危险性。

当中扭曲的暴力和性爱画面，其必要性经常产生争议与受非议，以至在一些国家会被禁止公映或出版。

青春在不在，7天交替

说回“The Substance”，故事讲述好莱坞巨星Elisabeth Sparkle，她主持的韵律操节目成为国民健身精神粮食，但岁月终究催人老，年至半百当天，她被制作人无情炒了鱿鱼。

为常葆青春，她决定试用黑市回春药物，因此分裂出一个年轻美好的新个体Sue。

药物使用有特定规则，两个个体不能共存，当以一人苏醒一人沉睡，每7天轮流替换的方式持续下去。

芳华正盛的Sue，正值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刻，难免沉醉于当红状态，因而经常作弊延迟替换，导致被过度抽取稳定剂的Elisabeth越来越苍老，终至不可挽回的惨痛局面。

本片亦是一部嘲讽味浓重的寓言，片中回春神药“完美物质”的生成、由来与背后操控者是谁，完全不解释，因为那并不重要。

观众该关注的是，一个年华老去的名女人，急切想保住曾经拥有，以及一个青春无敌的女新人，渴望持续享受灿烂现在。两个不同年纪的女性，都可为了皮囊的不朽而不惜一切。

一体不可分，小心代价

人类古往今来最不切实际的永续追求，永远都不曾停止上演。

时代进步，科技发达，医美盛行，要让外貌冻龄，似乎已非不可能的事。

但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凡事都有代价，医美的代价除了金钱，还有不可测的副作用或后遗症。

留住青春的“完美物质”亦非毫无代价，只是它的代价被聪明地隐藏在规则背后，让急于使用的人在失去理智的状况下，不小心或刻意忽略。

规则看似简单直接，甚至可说无伤大雅，实则是对人性的考验：当你失去了，你想重新拥有；当你拥有着，你更不想失去。

“完美物质”供应者会不断提醒使用者：两个个体不是分开的，而是一体的。

但这说法显然并不准确，Elisabeth和Sue并不能共享彼此的记忆和经历，所谓一体，是建立在彼此需要付出毫无知觉的7天轮替，或许，这就是代价。

无惧裸审视，勇敢敬业

61岁Demi Moore和29岁Margaret Qualley分别饰演Elisabeth和Sue，她们俩在片中都有为时不短的全裸镜头。

导演Coralie Fargeat似乎酷爱让演员赤身露体来表达两性凝视，7年前她拍的第一部长片“Revenge”，演绎一名女子被强暴后的复仇故事，但在片中长时间全裸的却是男主角，有点反其道而行的意味。

这回“The Substance”回归女性被凝视，却非为博取情色眼球，而是作为铺垫，迎接极尽讽刺的结尾——Sue那让人不忍卒睹的新变体。

导演还close up拍摄男老板大快朵颐大口咀嚼虾子的油腻凌乱与餐桌上的杯盘狼藉，配搭跨年秀一群电视台金主老男人对年轻胴体的趋之若鹜与垂涎欲滴，对物化女性的男人，作出不留情面的揶揄调侃。

不得不说Demi Moore的勇敢，不仅体现在愿意扮老扮丑，秃头缺牙驼背、手脚皮肤老化加胸部大下垂；更在于她敢让自己年事已高，与Margaret Qualley丰满结实的两副裸体同台演出，无惧于观众即场比较及无法逆天的高下立判，单凭这点就值得让人敬佩。

怪形喷血浆，画面难忘

影片在7天规则被打破后，迎来出乎意料的放飞，邪典电影般的怪物躯体与喷洒飞溅形成的血浆成河，将导演对女性从古至今被赤裸消费，以及人性贪婪与执迷不悟的批判，推向要你看过难忘的高潮。

诚然，Sue变异体的畸形，会让人想起“The Thing”里的怪物和“The Fly”里的变蝇人，但当它立于舞台之上聚光灯之下，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并且与之前五光十色、颜彩斑斓、阳光挥洒的青春偶像对比，所造成的冲击，确实很难忽视。

比较可惜的是，两位女主角演绎的新旧个体，缺乏“我其实是你，你其实也是我”的思想撞击，从而产生有可能出现的“本是同根生”的自我怀疑。

两人一直都处于表面上的竞争对象，呈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绝无退路，虽然Elisabeth在打算结束Sue的最后一刻放弃终止对方，但在她无法享有Sue的任何璀璨人生前提下，突然回心转意的动机委实让人费解。

不过作为恐怖片（不仅是肉体恐怖这个子类别），“The Substance”终究完成了它不单吓人，还存在更深刻的细思极恐的黑色使命，或许这才是恐怖片导演和编剧应该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