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的专栏文章《欲哭不能》写了眼泪之后,这个月写笑声,像是一种延续更像一种必须,哭笑皆有时,哭笑不得也有时。
不少励志文章或保健栏目之类都会提到,笑能带给人们愉悦的力量啊、改变心情啊、甚至可以把人拉出沮丧深渊等等。据报道,开怀大笑后,获得的放松感就和体育锻炼后差不多,让僵硬的肌肉松弛,还能让大脑释放内啡肽(endorphins),就是让人感觉幸福的一种化学物质。而有些笑声极具感染力,听着也让人开心,特别是婴幼儿那至纯的笑,有忘忧功效,所以“笑”或让人笑应该可以归类于“好事”吧?至少我从前是那么以为的。
直到加入广播工作后,才发现“笑声”是会引起争议的。例如笑得太开怀、太放肆、太大声、太频密或“是也笑不是也笑”都会引起不满,招来批评。因为你笑,让他不开心,所以必须发信息到电台热线,打电话到留言机,打报章影艺热线去投诉你。
好几年前,我曾接过一通电话,阿嫲说“我的孙子听到您在广播中的笑声,就模仿你笑,你可以不要那样笑吗?”阿嫲极为客气,在提出要求前频频说,请不要生气,很喜欢听你的广播云云,做了层层铺垫后提出要求,不要“那样笑”,末了还附上一句 “我爱你” ,然后匆匆挂上电话。
接到阿嫲的“请求或投诉”,有点啼笑皆非也感觉为难,因为我不知道要以怎样的方式、音调、节奏、频率,才符合她对笑声的要求,而一个人可以改变自己怎么笑吗?想起录广播剧时,偶尔剧情所需,要笑出声,都经常要笑好多遍才能达到制作人的要求。笑有好多种,是要表现无奈\含蓄\慈祥\奸诈还是狂妄?广播前辈提过,笑可以通过训练,用“气”来推,但是演戏的笑是配合戏里的角色有意识地把笑给演绎出来,日常广播说话聊到好笑的就笑了,是自然的流露,要如何用戏剧的方式,在说到好笑时,立刻转换成“悦耳动听的笑声”?非常汗颜,在“笑”的呈现方式上,一直没有特别修炼达到让所有人都喜欢的笑声,接到这个阿嫲听众对我笑声的 “批评”后,当时有好几天都不敢笑。
其实在广播中,笑声确实有不宜出现的时候,那就是新闻时段啦!很多年前和一位男同事搭档,在播读一则邻国当年十分轰动的现代宫斗剧新闻时,法庭上证人说:“我看不到自己的肛门”,我一念完这句,身旁的搭档就忍不住笑出来,吓了我一跳。
第2天翻报章看到这则新闻时,记者写道,当证人说完那句话时,整个法庭哄堂大笑。看吧,这实在是很好笑的一句话,所以我的搭档当时都憋不住笑出来了。
还有一则新闻,也是同样的男搭档,还是轮到我念的一则新闻,是有关一种战斗飞机的,全名好像是“歼灭攻击型的战斗机”之类的,开头用了全称,过后就用缩写。新闻稿写“歼击机”,字面看没什么,可是通篇稿子出现很多次,当你念出来时,就不断地听到“jian ji ji”。
这回男搭档当下爆笑,然后几乎是连跑带爬地拉开直播室厚重的门,冲出直播室,在门还未完全关上时,戴着耳机都能听到他狂笑不止。这下坏了,那笑声就像一只带着感染源的“笑虫”,一下子飞到我身上,害我即使出尽洪荒之力也憋不住笑,可是新闻还没报完啊,怎么办?好几次必须关掉麦克风狂笑,然后再硬生生地逼自己忍住,反反复复开唛关唛多次后才终于把新闻报完。这应该是我20年广播生涯中最“可笑” 的经典画面吧!
那么到底哭和笑,哪个更难忍呢?答案也许科学,也可以哲学。如今,岁月和经历已悄悄地把哭点和笑点都推到不再轻易够着的高度。无声的叹息代替了泪水,“笑声”匿迹就是绝对专业?后来的后来,哭和笑长久缺席,新闻只剩冷静。